去工业化的大陆,欧洲制造业流失了吗
特约记者
钱伯彦发自法兰克福
从我年10月首次踏上法国并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享用了一只面包蟹,到昨日在德国法兰克福的宜家家具店内吃了16颗瑞典肉丸,风马牛不相及的两顿午饭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装着不知名葡萄酒、还是装着快乐水的玻璃杯,都产自法国百年老店多莱斯(Duralx)。
如今我仍未离开欧洲,Duralx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10月中旬,Duralx宣布因能源危机关停位于法国卢瓦雷省的生产基地五个月,明年春季能否重启生产尚不得知。“能源账单已经相当于营收额的46%。在这种条件下不可能继续生产,这就是能源封锁(EnrgyLockdown)。”Duralx董事长José-LuisLlacuna在法国BFM电视台上大吐苦水。
欧洲制造业的死缓
法国国民品牌Duralx的暂时休克并不是孤例。
在欧洲大陆西南一隅的西班牙,不锈钢生产商Acrinox在今年月率先关停了加的斯市的钢铁厂并解雇该厂85%的员工。这拉开了欧洲钢铁乃至冶金工业崩溃的序幕。随后,德国的Salzgittr、英国的LibrtyStl和比利时的Apram相继宣布跟进停产或减产。
9月,常年占据世界钢产量头把交椅的安赛乐米塔尔,关停了德国不来梅市的两座钢厂一个月。考虑到西班牙和比利时是欧洲大陆唯二拥有00万吨以上不锈钢产量的国家,目前欧陆的不锈钢供应链正摇摇欲坠。
能源危机对有色金属行业的冲击更加明显。据欧洲金属协会Euromtaux数据,电力成本占到有色金属生产成本的40%。
自去年9月以来,欧洲暂时失去了65万吨的原铝产能,约相当于原铝总产能的0%,锌冶炼产能则损失一半。包括罗马尼亚的Alro、斯洛伐克的Slovalco和斯洛文尼亚的Talum均已宣布减产,德国的TrimtAluminium、荷兰的Aldl和意大利的Alcoa则警告若欧盟政府不采取行动也将考虑减产。
欧洲化肥工业协会frtilizrsurop给出了一个更令人担忧的数字。该协会表示,受到天然气价格上涨影响,9月欧洲大陆70%以上的化肥生产商都选择了停产或减产。除了自年初起便警告可能停产的化工巨头巴斯夫外,波兰化工集团Azoty已宣布停产无机肥和己内酰胺,波兰的Pulawy将氨产量砍去了九成,另一家波兰化肥制造商Anwil自8月起停止了氮肥的生产。
欧陆制造业的急刹车,明显反应在了宏观数据上。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欧元区7月经季节性调整的工业产值同比下跌2.%,全欧盟同比下跌1.6%。其中,对俄罗斯廉价天然气依存度最高的爱沙尼亚和斯洛伐克的工业产出同比跌幅高达6.4%;欧盟两大核心国法国和德国该月的工业产值同比跌幅分别为1.5%和0.7%。
欧盟各国年2-7月工业产值同比增幅。数据来源:欧盟统计局
欧洲各大国工业产值出现下滑的最重要推手,无疑是高企的能源价格。其中的死穴是天然气。
据德国统计局Dstatis数据,在该国能源密集型行业中,金属行业的能源成本占比为26%,基础化工产业的能源成本占比为19%,玻璃制造业、纸张制造业以及建筑业的能源成本占比分别为18%、17%和15%。
欧元国家工业部门的能源来源中,天然气与电力的占比超过六成。对于更具代表的化工行业,欧洲化学工业委员会Cfic的数据显示,年,欧盟27国化工行业总能源消耗为万吨石油当量,天然气和电力分别占据了万吨和28.1万吨的石油当量。
欧盟27国年化学工业能源消耗之中以天然气和电力为主。(单位:百万石油当量)图源:cfic
由于欧洲电力市场的私有化和市场化程度相当高,在采取边际定价法的条件下,作为调峰电厂最后介入电力市场的天然气发电厂,通常能够“以小搏大”地决定整个电力市场的最终价格。这种天然气与电力价格的强耦合,直接导致欧洲工业部门能源成本中超过六成的部分直接与天然气价格挂钩。
天然气价格在欧洲工业体系之中扮演的地位,迅速使得近年来通过页岩气革命成为世界第一大天然气生产国的美国,进入了企业界的考量范围。
截至10月2日,欧洲天然气价格的标杆荷兰基准TTF期货价格为11.6欧元/兆瓦时,美国天然气价格的风向标亨利枢纽价格则在6-8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之间浮动(约合20.5-27欧元/兆瓦时),与欧洲天然气价格出现近四倍的差额。若以8月26日荷兰基准TTF期货价格创下的49欧元/兆瓦时天价来计算,美欧之间的天然气价格曾一度出现十倍的差距。
欧洲制造业去哪了:美国与中国
除了能源价格的巨大优势外,在中期选举之前拜登政府相继推出了《通胀削减法案》与《芯片和科学法案》。后者直接给予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刺激。前者名义上主打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和推动清洁能源技术,但考虑到其中有关在美国本土建设清洁能源和减排技术的企业即可享受免税待遇条款,似乎在明显指向在环保领域有着技术优势的欧洲企业。
其中,仅在美国生产的新能源汽车可享受美元补贴的政策,更是被欧洲人视为典型的歧视性保护政策。
德国工业联合会BDI将两项法案描述为欧洲与美国利益冲突愈发明显的代表。批评者更是指出拜登的政策与披着“绿色长袍”的重商主义没有区别。
但无论欧洲政界如何看待美欧矛盾,也无论美欧双方TTIP的自由贸易谈判是如何再度陷入僵局,可以确定的是,在《通胀削减法案》和能源“胡萝卜”的引诱下,一批企业已经闻声前往大西洋彼岸。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特斯拉。自今年年初特斯拉的柏林超级工厂正式投产以来,马斯克一直坚持将在德国兴建一座年产能GWh的动力电池工厂。9月15日,特斯拉宣布,因考量获得美国电动汽车和电池制造税收抵免的资格,暂停了该电池工厂计划。
10月17日,宝马也迅速跟进并宣布投资17亿美元扩建南卡罗来纳州斯帕坦堡的电动汽车工厂,并新建一座高压电池装配厂;10月18日,法国汽车巨头Stllantis宣布将在美国新建四座电动汽车工厂。
早在今年年初,大众集团宣布了一项71亿美元的投资计划,以加紧抢占北美电动汽车市场,之后又在6月于田纳西州新建了价值0万美元的电池实验室。另一家德国汽车制造商奔驰,也在月于阿拉巴马州新设立了动力电池工厂,并希望建立电动SUV生产线。
除了汽车领域和动力电池领域的投资外,化工巨头巴斯夫计划在年-年期间,将亿欧元中的15%投入北美市场;特种化学巨头赢创将投资万美元,在宾夕法尼亚州开设研发中心,并计划进一步投资2.2亿美元于印第安纳州开设生产基地;吞下孟山都的拜耳制药则在马塞诸塞州新建了价值1亿美元的生物技术中心。
虽然美国联邦层面上未有关欧洲企业投资该国的具体数据,但在联邦州层面的数据显示,欧洲企业尤其是德国企业正愈发活跃地参与北美市场。据弗吉尼亚州商业发展局报告,年宣布在该州设立或扩建生产基地的德企,已是往年的三倍;以页岩气闻名的俄克拉荷马州,宣布已有60多家德国企业在该州开展业务,包括西门子等知名企业,今年的投资额已超过亿美元。
另一个正在吸引欧洲企业投资的国家则是中国。
根据欧盟官方教刊出版社EuropaLhrmittl的指导性大学和专业教材的建议,企业在涉及全球范围选址中应当考虑四个领域的软硬件条件,其中包括采购指向条件(包含能源价格与原材料价格)、劳务指向条件(劳动力条件)、生产指向条件以及市场指向条件。
与拥有政策加持、能源价格低廉以及强势美元支撑的美国不同,中国依托巨大的市场体量、完备的工业体系、较为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尤其是新能源领域、动力电池领域的技术和规模优势,成为了新能源汽车等产业转移的不二选择。
对于力求开拓中国市场、甚至通过中国生产基地反哺本土市场的欧洲企业而言,外资在合资企业中股比的开放,也是促进对华直接投资增长的直接因素。
根据商务部9月公布的数据,年1-8月,中国实际利用外资同比增长20%,高技术产业实际使用外资同比增长.6%,是同期中国整体吸收外资增速的两倍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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